【原创赞丸】双面/互换（结局一 完）
5.
和人类如此相似却非人类，会让人觉得会遭到潜在的威胁。当我们预期仿真机器人应该像机器人一样但实际上却像人类一样做着各种表情时，我们就矛盾了、混乱了，认知上不能马上解决这种矛盾，进而催生了不安，甚至是恐怖等负性情绪。
赞多终于站在了力丸的克隆人研究实验室里。
他突发奇想的这个疯狂念头，却诞生在一个最合适的时机：近田力丸和实验室一些高层被召集到研究院相邻的行政楼开会了。今晚又是一个难得的假期的开始。研究院里一个人也没有。
至少是赞多在拿着他从近田力丸那里偷来的指纹识别那部电梯然后下到地下的实验室期间，他一个人也没碰到。
他穿过中心电脑处理器，穿过实验区的仪器和手术台，穿过一大排瓶瓶罐罐泡在营养液里的克隆动物，又穿过一个像宠物店一样的走廊，两边都摆放着关着半睡不醒的克隆动物的笼子。用力丸的指纹刷开最后一道门。
然后他就遇到了一群人。
准确地说，是九个人，九个泡在巨型营养罐里、长得和近田力丸一模一样的克隆人。
赞多曾经陪力丸看过一部名叫《恐怖蜡像馆》的片——不知道为什么天性不算胆大的自己愿意迁就他看那么多恐怖片——看完之后他找了一些关于人类为什么会害怕蜡像的研究，尽管那些蜡像和他们本人几乎无异。然而人类就是害怕与自己太过相似的东西，基于恐怖谷理论，人类会害怕与自己相似程度达到一定界值，介于真正的同类和完全的其他物种之间的机器生物，害怕蜡像亦可以用这个理论作解释。然而赞多不太相信，至少是主观层面上的。在战争前他也去过杜莎夫人蜡像馆，不明白看着那些在书里和杂志上出现的名人现在栩栩如生地站在面前有什么需要感到害怕的。会吃了我吗？会伤害我的吗？不会吧，那只是一些蜡像。蜡像是不会动的。
而现在面对眼前这些人——这些生物体，基本都已成型——这些和他爱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克隆体，因为长期泡在营养液里，身上都粘着一层粘乎乎的膜，使得皮肤的纹理在本来就阻碍视线的营养液中显得更加模糊不清，根本不像是有着生命体征的躯体。他终于明白，这种恐惧是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人类大脑里的，为的是唤起对未知的警戒，哪怕她们和你最熟悉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蜡像不会动，但是有生命的克隆人会。
壮了壮胆，赞多开始绕着巨型培养罐仔细观察罐子里的克隆人。想从他们身上找到将他们与真正的近田力丸区分开来的细节，也许是五官的，也许是少了一根笑纹，也许是手指或者脚趾上不同的顿感，然而他找不到，一点都找不到，他的合法妻子——丈夫——他以手指为笔、以视网膜为纸，描绘过了这么多遍的身体，竟然像被塞进打印机里的文件一样复刻了那么多完美的一模一样的份数。他面前既不是梦里也不是喝醉了的重影一样的出现了那么多的近田力丸，而他觉得他们都毫无区别。
他慢慢往后走去，像应激反应的动物一样僵直地把头从右到左旋转九十度，为的是不让那九个克隆人离开他的视线。
他怕下一秒其中的一个就要眨着眼醒来。
走到实验室的尽头，他又看见了一个同样的培养罐，很特殊地，这只培养罐与其他的隔开了一段的距离。；更特殊地，这只培养罐是空的。
培养罐下面的电子版上似乎记录着一些实验数据。
宇野赞多直直地看着一行日期，前后跨度有三年之久。他又往下看去，实验结束的日期是近田力丸假死下葬的那一天。一行小字标注“R10实验品在实验的过程中因为不可抗因素而被销毁。”
他打了个寒战，本能地急速转身，险些摔倒。但他也不小心把桌上的仪器碰出了响声。
头顶的灯突然亮起。
5.
（作者语）：怎么说呢（笑了笑），美国恐怖故事最新一季真的不好看。
宇野赞多转过头，他眨了眨眼，仿佛难以置信地。门口出现了第十个近田力丸。
宇野赞多听见自己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仿佛疯人院里传来的笑声：“哎哟！……又是一个克隆人吗？”
他踉跄着走到第十个近田力丸面前，双手插着腰：“怎么样……实验蛮顺利的嘛。”
近田力丸没有说话。宇野赞多却突然用手掐住他的脖子：“天哪，该不会还不会说话吧，不管你是人还是一个失败的实验品，这里可是有很多要解释的呢！”
他的劲儿越使越大，近田力丸被他掐得狠命喘气，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像是老旧机器运转时的声音，他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红色。但宇野赞多还不打算放手。
他以这个姿势一路拖着近田力丸往实验室后面的第十个罐子走，快到的时候他狠狠把人甩到了罐子上。近田力丸像一个布袋娃娃一样撞到罐子上又摔到地上，抓着自己的脖子咳个不停。
宇野赞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血液在腔室的碰撞下发出轰鸣，他走上前一步，声音却出奇地镇静：“说吧。”
近田力丸抬头看他，他仍然在咳嗽，但挣扎着艰难地开口：
“我……我是真正的近田力丸。”
“原始的、最初的那个。”
宇野赞多一脚踢向那个空罐子：“那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也是近田力丸。”
“那下葬的那个谁？”
“空罐子里的……”
“那么我的近田力丸到底是哪一个！”
近田力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却反问宇野赞多：“你知道了？你发现我变了？”
“很难不看出来。”
“看来是改造得太完美了啊，”近田力丸发出一声苦笑，慢慢贴着罐子站了起来，“宇野赞多，我就是真正的近田力丸，只是你爱着的那个近田力丸，并不是我。”
他转身从电子版上调出一串实验数据，“你可以看到，实际上我们的技术已经可以通过母体改造克隆体的基因了。利用修复母体的DNA，我们可以让克隆体更强大、更完美。”
他闭上了眼睛：“你一开始爱上的近田力丸，并不是我。”
“其实是我先爱上你的。你可能不记得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前，你第一次遇到我的那个酒吧。你帮我摆平了一个醉汉，然后整晚都很绅士地陪在我身边。”
“我也想过，好好谈恋爱。但是情况在我们第二次见面之后就完全变了，那次全国性的交流大会，我们第一次争吵，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感觉你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而我不同，我当时是真的想冲上去掐住你的脖子，我那天没吃药，所以最后只能落荒而逃，就像你真的吵赢了我一样。”
“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和你谈恋爱，让你也爱上我。我家族性的精神病让我无法心安理得地活在你光辉灿烂的美丽天性之下。头一次我如此地憎恨我的黑暗面，尽管他们给我带来了非凡的专注力和智慧，我却宁愿我是个白痴。”
“当然，我想到了，为什么不利用克隆人呢？”
“这项技术是我独创的。我们不光能改造克隆人，我们还可以提取他们的思想和记忆，加入新的记忆，或是把他们获得的记忆植入我们自己的脑中。”
“于是我开始了我对克隆人的研究——没错，我们现在取得的这么多成就，都源自于我当初想要改造自己，获得你的爱的想法。很愚蠢吧，但确实是这样。我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克隆体，一个又一个的近田力丸，改造他们基因里的畸形和缺陷，让他们变得越来越完美，越来越符合你的心意……你之前看到的那九个都是失败的实验品。同时我也提取他们和你相处时的记忆，不仅是为了更方便改进，也是为了让自己体验到和你恋爱的感觉。”
“意思是，自从我们开始产生交集，你所接触到的，就不是最初的那个我了。”
“和你结婚的这个近田力丸是我克隆出的最完美的一代，各项指标都非常良好。但由于敌国对我的刺杀一直没有停止过，上面觉得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就必须牺牲R10。”
“所以我就被迫出现了，作为你真正意义上的合法伴侣，时隔三年又一次出现在你的面前。”
“然而你这么快就发现了……果然，你爱的并不是我啊……”
说完这些话，近田力丸像病了似的微微摇晃着，低低地问道：“你需要我怎么补偿你呢？”
死一般的沉默，宇野赞多打量着这个低着头的近田力丸，没办法，他现在确实是不爱他。
但也许以后……
“让我们重新认识一遍吧，好吗？近田力丸？”
他看到那个绝望的可怜人惊讶地抬起了头，脸上露出犹如新生的婴儿一般的笑容。
——结局一 完
评论